◎作者｜楊建業（西安科技大學教授）

圖源：翻攝自Youtube「蔡正元官方頻道」

台灣評論家蔡正元博士，博古通今，學貫中西，政、經、軍、史，無不通曉。私心對其仰慕甚深。但智者千慮，必有一疏。近來發現，蔡先生在談到中國抗戰史時，在不到15分鐘視頻中，不經意間，就出現了一處硬傷：說東北抗聯總司令楊靖宇在作戰中被日軍俘虜，寧死不屈，隨即被日軍梟首，其頭顱，還被帶去日本，泡在福爾馬林藥液中，直到1958年才被找到，最終和屍身一起在中國東北安葬云云。

這個敘述是不符合事實的。事件的經過是這樣的：那是1940年，東北最低氣溫降到零下42度。被日軍追剿中的抗聯戰士，缺吃少穿，凍傷嚴重，又不能生火，怕暴露目標，夜晚抱槍睡覺，一次只能睡二三十分鐘，否則就會被凍死。經常和日寇一夕數戰，艱困異常。部隊減員嚴重。

到2月中旬，楊靖宇身邊只有2名戰士。2月18日，兩名戰士也犧牲了，只剩楊靖宇一人，繼續在莽莽的東北雪原山林裡和日寇周旋。2月22日，楊靖宇來到濛江縣城西南5公里處的三道崴子，此時已斷糧4日，身上還有槍傷，遇到4名上山砍柴的老鄉，便告知了自己的身份，請老鄉幫自己買點吃的和一雙棉鞋。一位老鄉勸他投降，說降了不僅性命無憂，還能升官發財。楊靖宇答道：「如果中國人都投降了，還有中國嗎？」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其中一位老鄉竟然報告了日本人。日本鬼子立即出動大批部隊包圍上來。此時虛弱的已邁不開步子的楊靖宇仍戰至最後一分鐘，身中數彈犧牲。

楊靖宇（1905年2月13日—1940年2月23日），本名馬尚德，字驥生，河南確山人，中國抗日戰爭名將和烈士。圖源：網路圖片

據記載，日本警佐西谷長時間不敢靠前，不敢相信自己打死的是楊靖宇，當確認其身份後，不僅沒有興奮之情，反而放聲大哭。日本人不明白，斷糧數日的楊靖宇何以能堅持這麼久。他們解剖了楊的遺體，胃腸裡沒有一粒糧食，只有棉絮、草根、樹皮。在場的中國醫生看到後都難過的低下了頭。楊靖宇的事跡深深震撼了日方。偽通化省警務廳廳長岸谷隆一從此惶惶不可終日。最終，不堪內心折磨，毒死了妻子兒女，自己剖腹自殺。他在遺書中寫道：「天皇陛下發動這次侵華戰爭或許是不合適的。中國擁有像楊靖宇這樣的鐵血軍人，一定不會亡國。」（2025.9.12《光明日報》）

楊靖宇將軍的最後遺照。

《綏陽國境警察隊本隊關於楊靖宇被射殺的通報》詳細記錄楊靖宇將軍犧牲的經過。圖源：新華社

可見，楊靖宇並非被日軍俘虜而犧牲，而是戰死的。他的頭顱也並沒有送到日本。大陸方面的記載是，1948年2月，潛伏在長春市內的中共地下工作小組組長李野光從日本商人那裡獲悉，楊靖宇烈士的頭顱在關東軍司令部醫學部的地下室裡，後轉至長春醫學院。而長春醫學院當時正被國民黨軍保安騎兵二旅占據。此時國民黨保密局、黨通局（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黨員通訊局）、長春市警察局以及軍警督察處等4個特務機構聽到風聲，也在尋找楊靖宇的頭顱。雙方經過一番智勇雙全的博弈，中共地下黨人搶在了保密局前面，搶回了楊將軍的頭顱。

楊靖宇將軍遺首照片以及照片背後「怨敵楊靖宇射殺」的字樣。圖源：《滿洲警察重要寫真集成》

當然，出現上述紕漏無傷大雅。一些技術上的無心之失，大陸學者也有過。如筆者昨天才聽到的大陸學者陳平視頻演講，稱國軍台兒莊戰役殲滅日軍一萬人，就說錯了。實際上是二萬人。兩岸對一些史實的敘述方式乃至觀點甚至會有著根本分歧，也不奇怪。畢竟彼此疏離太久了。所以，國民黨前主席洪秀柱女士才倡議海峽兩岸學者共修抗戰史，以延續兩岸的共同記憶。

事實上，大陸方面從沒有抹煞國軍的正面抗戰作用。尤其是抗戰初期的正面防禦階段，其作用絕非其他黨派的軍隊可替代。大陸這幾十年，拍過不少國軍抗戰的電視連續劇，將國軍將領士兵都描繪的十分精彩、神勇，這樣的影視作品恐怕足有上百部了。一拍就是四五十集。筆者由於時間關係，不太看電視連續劇，都情不自禁地看完了以宜昌保衛戰、長沙保衛戰為內容的電視連續劇。當年國共兩黨兩軍共赴疆場、同禦外敵，「四萬萬人齊蹈厲，同心同德一戎衣」，這段舉國上下可歌可泣的全民抗戰史詩已穿越時光隧道，直抵今日海峽兩岸，驚起巨大的歷史回響，至今令人聞之仍能熱血沸騰，情不能已。

大陸抗戰電視劇《宜昌保衛戰》

大陸抗戰電視劇《長沙保衛戰》

假如兩岸學者能坐在一起探討抗戰史，一定有很多話題可熱議。例如，國民黨方面的張學良、楊虎城兩將軍發動著名的西安事變，筆者一個外行人都可以感到其在抗戰的作用、意義有可能被低估了，史學家們就更應該重新釐定其歷史定位。不知兩岸方家們以為然否？

◎作者｜楊建業（西安科技大學教授）
◎編輯｜山那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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