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萬康（知名作家）

圖左：1971年4月10日，美國乒乓球代表團踏上中國土地，成為新中國成立後首批正式到訪的美國客人。圖右：2024年11月27日，大陸奧運金牌選手馬龍和楊倩偕同大陸高校師生團訪台交流。圖源：人民畫報、中時新聞網，兩岸犇報製圖

乒乓球傳奇人物馬龍來台訪問，我想起著名的中美乒乓外交，發生在1971年春。對我而言兩岸交流是中國分裂狀態的內部問題，所以我說內交，我自創名詞嘿。

當年中美乒乓外交是秘密又公開的一件大事。大致過程如下，有興趣的朋友可品味一下歷史的驚險，驚奇。

1960年代晚期，美國總統尼克森在國務卿季辛吉建議下，決定跟中國（大陸）接觸，拉攏中國對付蘇聯，並讓越戰有個收場退路。當時沒有管道，決定在冷門國家波蘭來偷偷做這事。美國駐波蘭人員在一個場合外面，拔腿追趕中國駐波蘭人員，終於氣喘吁吁趕上，交給他一封信。

消息上稟北京，引起毛澤東和周恩來心中騷動。毛周也覺得該和美國和解。當時中國大陸被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封鎖，長期沒法發展貿易。新中國建立以來打過抗美援朝，因台灣問題、越南問題、聯合國問題也是和美國對立的。毛周決定接過橄欖枝，隨後，雙方外交人員在巴黎郊區展開綿密的密會，磋商。

之後季辛吉終於在印度擺脫記者，秘密訪華，前後兩次，為尼克森訪華鋪路。同時，季辛吉二度密訪大陸時，聯合國戰場如火如荼展開，兩岸槓上，美國駐聯合國大使布希（後來當過一任總統）努力攔阻中華人民共和國取代中華民國。最後前者，即新中國贏了，中華民國遭驅逐。這是十月的事，美國從以前就是兩手策略。但年初，四月春天時節，則是一場驚天動地的乒乓外交。

1971年，季辛吉訪華。圖源：CCTV國家記憶

周恩來會見季辛吉。圖源：CCTV國家記憶

1971年10月25日，聯合國大會第26屆會議以壓倒性多數通過第2758號決議，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的代表為「中國在聯合國組織的唯一合法代表」，確認一個中國原則，解決包括台灣在內全中國在聯合國的代表權問題，明確台灣不是國家、無權參加聯合國組織及其所屬一切機構活動。圖源：聯合國

乒乓外交的背景是，中美雙方政府都不想讓自己人民和全世界知道中美試圖暗中合好，必須先讓雙方人民「習慣」降低彼此敵意，此時很需要機會。突然機會來了，東京要辦乒乓友誼賽，美國隊要去。美國叫東京問中國隊要不要去。全世界都知道中國大陸的桌球很強，但沒機會見識，新中國當時缺少奧運露臉機會。

東京消息傳來，毛周眼睛一亮，但十分緊繃。只因特工傳來情報，國民黨可能在東京放炸彈阻撓，可能炸死大陸球員人命。回看歷史，我們可能笑說國民黨哪來這個膽子。但在中方的處境卻是高度戒備。各位啊，千萬別小看國民黨。

只因1955年周恩來去印尼參加第三世界大團結的「萬隆會議」，他在香港臨時避開原先要上的飛機「喀什米爾公主號」。這架先飛，搭載不少中共幹部和要員。周搭的是另一架。國民黨特工派人混入機場，在機輪起落架安裝炸彈，這架飛機後來在空中爆炸，人員全死。

與「喀什米爾公主號」連號的L-749。圖源：維基百科

所以對國民黨特工不得不防，尤其情資講國民黨又在計劃了。喀什米爾公主號事件大陸有紀錄片，大致如上。後來我對照李敖的節目，他談到自己邀軍情局退役少將谷正文寫回憶錄，谷寫了這件事是他參與的，目標是炸死周恩來。

話回東京邀請傳來，毛澤東決定，東京必須去，他說團員犧牲了也得去。周恩來馬上叫所有團員寫遺書。這是一場勇敢的冒險，大陸的運動員相當愛國，這是任務。

後來到了東京，幸好沒事。中美團員還搞出在球場外的「巧遇」，美方一名球員在迷路了，中方球員的巴士搭載他上車，於是中美球員一起下車，且雙方友好熱情，國際媒體蜂擁搶上拍照，成了頭條大事。

1971年，第31屆世乒賽開幕式，這是「文化大革命」開始後中國乒乓球代表團第一次出國。圖源：人民畫報

比賽後，美方外交人員對中方表示，希望下次訪問中國，好好切磋乒乓球，這次不算真正開眼。中方人員心想任務圓滿，把消息傳回中南海。不料，毛澤東說，他們想來？叫他們從東京直接飛來。意思是省得夜長夢多，還有麻煩糾葛啥的（美國國內和台灣可能都有反對或刁難動作）。毛澤東氣魄如此，做事快到讓人詫異。

於是美方團員上飛機前，中方人員趕到機場，表達毛主席說要去趁現在！美方傻眼，趕緊請示白宮。白宮立刻指示，毛澤東這主意好！你們不用飛回美國了，飛北京。

美國人來到後進行了交流，賓主甚歡。隔年，1972年尼克森進行訪華，見到毛周。毛對尼克森笑說「其實我蠻喜歡右派」就是這次說的。

1971年4月10日，美國乒乓球代表團踏上中國土地，成為新中國成立後首批正式到訪的美國客人。圖為第31屆世乒賽期間美國運動員科恩接受莊則棟贈送的禮品。圖源：人民畫報

1972年2月，走下舷梯的美國總統尼克森與中國國務院總理周恩來握手寒暄。這張照片其後成為冷戰的標誌性畫面之一。圖源：維基百科

1972年，尼克森在全球注目下對中國進行了歷史性的破冰之旅，會見了中共領導人毛澤東，開啟了長達半世紀的國際政治新格局。圖源：新華社

回首過往，中美兩國玩了一場大人物的出手過招。乒乓外交是喜劇，既是排演套招，也是驚險刺激的即興劇。快刀斬亂麻！毛周不愧大人物。尼克森和季辛吉也有一手。

談起這些往事，對照台灣當前的各種荒唐現象，以及美國在國際間不知在搞屁，我內心感到滄桑。台灣的角色，從以前到現在，似乎都一樣是不知道自己在忙啥。或許台灣有值得必須同情的處境，但還是要問，台灣廢不廢呢？有沒有做點真正大格局的事呢？

馬龍的精氣神，讓我想起他的乒乓前輩是那麼勇敢。馬龍肯定也想盡小螺絲釘的一點力量，對兩岸和解能起作用。但是，他能做的有限。討人厭的馬英九也是盡力做了這件好事。但是，一萬個但是，一萬聲嘆息，一萬斤憂慮……落在如今更險惡的局面中。或許，我們真該樂觀點，從馬龍穩重且輕鬆的神采中順便祝福兩岸的未來。

馬英九基金會邀請中國師生參訪團訪台，第一餐在春水堂人文茶館暢飲珍珠奶茶。圖源：馬英九基金會

◎作者｜張萬康（知名作家）
◎編輯｜陳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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