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犇報》第229期:毒蘋果札記

By 施善繼 / 2020-06-12 17:28:10 /
毒蘋果
摘要:

《兩岸犇報》第229期:毒蘋果札記
2020‧5‧21 腐朽
2020‧5‧22 起風了
2020‧5‧24 紅格稿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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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5‧21 腐朽

佔據發言位置並且掌握欺世盜名優勢,身後又有霸世之權靠背,亂發讕言便在所不惜,那裡需要掂量倫理,邏輯便不以自己腦中的意識框架為轉移了。反正讕言誑語出口成章,挑剔與梳理,又沒有要你非看不可非聽不可,堵上了對不起,找一杯飲潤喉解氣,撞牆當然也是妙計,但萬一牆防備不及,牆被撞翻了後悔當今泥水匠難覓。

以流著日裔血液的美籍學者福山為例,蘇聯解體不久樂不可支,言之鑿鑿歷史終結,他美日混合體系的歷史終結。還好沒把《列寧全集》捧去典當,沒把蘇聯時期的音樂收藏交給破爛,集郵冊裡那些壯觀美麗的CCCP票,絕無半枚日本票差堪可比,他若尚未聽聞謝德霖‧羅季翁改編的《卡門組曲》(弦樂與敲擊樂器),由衷推薦。

新冠疫情恐怕事過境遷,趕緊搶著評剖,他平議中國對疫情的總體表現,拉扯體制歧異,中國式的方法西方(包括日本)礙難複製。各掃門前雪,中國無須別人模仿更謝絕他的口頭之美。他撇不住溜嘴提及有清一代的某些腐朽,這其實反證了福山意識深處渾沌糾結的腐朽,他的生身之地不腐朽,他對之發誓效忠的移籍之地不腐朽。他只要張開眼睛遠望中國,他有限的視野規範限縮,視網膜某些不自覺的腐朽投向中國。

不知福山君可否精確告知,近、現代的老母日本,從近、現代的中國劫掠了多少,憑這一折巨細遞減部份腐朽。敢情再行告知,今天的新父美國,沒日沒夜總對準中撒潑,追加的這一折,當可滌蕩私之成見,汰除福山君絕多而且一面倒的腐朽。


2020‧5‧22 起風了

居住在一群政治侏儒協力統治的生活隅角,人眾間離同呼吸共命運,彼此相安無事,他們噴出來的口水飛沫,疫情期間戴口罩自行回授,疫情過後彼等口水至多黏附在媒體鏡頭,侏儒們的厥詞侏儒們近卿繁殖等親咀嚼無限傳播。

起風了!某日出自侏儒其一之口,聲調有氣無力,說了彷彿沒說,或者說了白說,等於沒說。自說自話,眾目睽睽共鳴靡靃。

在往昔氣候比較正常的年代,起風了,便暗喻接著天要變了,老天快下雨,出門的人記得備傘,晚歸者多防著點。時至今日,起風了,起風了又怎樣,起風了又不會怎樣,起風了窮的照窮富的恆富。豬羊變色無非牌局用語,席夢思床上的豬君與溫柔圈裡的羊群,鬧得正歡,起風了,起風了驅悶,比較涼快。

起風了!一句,政治侏儒語尾助詞的無聊嘆息,裝模作樣惺惺悻悻,行話暗喻主子以降的各級僚吏,聞之莫不眉飛竊喜。一句妄語質同空言,不起預警作用,語畢隨風而去。

抄襲容易不費吹灰之力,況又只攔截三個字,便想蒙混過關。「起風」象徵解放之意。完整詩句在法國後期象徵主義詩人保爾‧瓦雷里的長詩《海濱墓園》最後一節裡:

起風了!……只有試著活下去一條路!
無邊的氣流翻開又闔上了我的書,
波濤敢于從巉石上濺沫飛迸!
飛去吧,令人眼花撩亂的書葉!
崩裂吧,波浪!用漫天狂瀾來打裂
這片有白帆啄食的平靜的屋頂。
(卞之琳 譯)

下面這幾句也頗珍異,是瓦雷里臨終前的鉛筆留言:「機運,伴隨這個憎惡它們的人的機運都是錯的,更糟糕的是,都是些壞趣味,簡單、庸俗的機運。


2020‧5‧24 紅格稿紙

為了近距細瞧一紙「陳映真研究」的真實,和老伴並肩帶上口罩,同往夏風吹拂遠雲高掛藍天邈邈僻靜市囂的美術館。

展出的物件,封鎖平躺在玻璃桌櫃裡面,係一方紅格稿紙,紙面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鋼筆字,有些還不免溢出格子外(附圖)。館方在展物下端附貼的標籤,題稱「陳映真研究」五字,以及「約1965/手稿/私人收藏」簡要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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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展,名為「未完成,黃華成」,黃華成已於1996逝世,這個展屬於紀念展吧,凡走過的必留下足跡,然而足跡也有幸與不幸之別,也有光明與晦暗之分。

黃華成這份1965年的發想,將其意欲構思立項整理羅列備忘,殊堪難得靈光乍現。為何這份行諸筆墨千真萬確的計畫,在往後的幾十年裡也竟無相關的隻字片語,留給一名觀覽遺物的訪客,匆匆略過惑懸重重。

紅格稿紙上,抄錄陳映真寫於1965年之前的小說15篇,漏了3篇(《故鄉》、《死者》、《哦!蘇珊娜》)。那篇《甬道裡》(陳盛雄),明顯誤植。《現代主義底再開發—演出〈等待果陀〉底隨想》未見抄列,此篇文質俱重的藝論,幾乎聽見了陳映真起身,面向彼時本省首善之區被籠罩在現代主義濃厚迷離氛圍,鄭重道別的聲音。

藝術家黃華成紀念展展出的「陳映真研究」,停頓遺留在紅格稿紙上的筆跡戛然而止。陳映真1965年後的創作與行止,既使沒有瞭如指掌,藝術家多多少少也某種程度若隱若現聽聞,陳映真惹起的一連串塵埃與消息。

那會兒,《劇場》雜誌,逐期去武昌街頭周夢蝶書攤購買,對現代主義的磁吸效應通體癡迷莫名所以。《等待果陀》演出那夜,許南村登台,當他右手敲擊左手提著的那面乾捏的土鑼,悶碎一地幕啓,精彩萬歲的現代主義。多年後認識陳映真,談及往事,哦!原來列印在《劇場》裡的兩個名字,許南村與陳永善,均似如假包換的分身虛擬。

黃華成的「陳映真研究」,呆滯於1965《兀自照耀著的太陽》。66年至68年初,陳映真創作、發表、活動並未停歇。自68年5月因案被警總逮捕、羈押、監禁至75年7月假釋出獄,《永恆的大地》、《纍纍》、《某一個日午》3篇,在牢外發表。《陳映真選集》1972年在香港出版。

黃華成草擬的研究內容共13項,若果他著手落實筆墨,無疑將成為台灣作家論的精彩篇章,他倆俱皆《劇場》同仁,交往過從了一段歲月青春,卻空念蔫蔫餘下無聲的文字,在玻璃櫃裡徒然的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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